变奏(4)

Farewellnarcissu 发布于 14 天前 17 次阅读


想听听某个地下流行故事吗?安影点上一根烟,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点烟,但他不抽它,只是将冒着烟气的烟夹在手上,看着烟头逐渐烧短。
在这个世界某个国家的某个地方里曾流行过一支乐队,组件这个乐队的是一群迷茫不知所措的年轻人,他们对这个世界无可奈何,因此选择了音乐,选择了用音乐却宣泄,去反抗,去传达。他们组乐队不是为了赚钱,不是为了名声名气,不是为了引人注目,只是为了宣泄,反抗或是传达,他们经常流浪在街头进行着随性演奏,他们毫不在意是否有听众在身旁,他们是忧郁世代的年轻人,是放浪沉沦的无根者,他们肆意嘶吼,无家可归。偷盗、乞讨、欺骗、赊账、霸王餐,他们以一种破坏性的方式流浪着,漂泊着。对于他们来说,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?廉价的快感,自由的枷锁,还是音乐带来的沉沦?他们在宣泄什么,反抗什么,要传达什么?对于这群忧郁世代的年轻人,他们的错位是什么?
总之,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漂泊之路,这只乐队的创建者先是死于食物中毒,随后那群追随他的人开始了毫无顾忌的破坏生活,借款,酗酒,嫖娼,瘾君子,斗殴,之后的三名成员两名死于酗酒后的车祸,一位死于吸毒成瘾后的猝死,这支无名乐队就此宣告终结,但他们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,那时他们所在的城市突然掀起了一股即兴演奏的热潮,即使一点音乐也不懂的年轻人同样也会嘶吼,他们肩搭肩手并手的流浪在街头,不分日夜的肆意唱着歌,他们都是兄弟,都是由他们伟大的先驱者所带领着的兄弟们,他们情同手足意气相投,他们同是忧郁世代的年轻人。
我在现在仍旧能听到他们的歌声,声嘶力竭的喊声,毫无音韵的嘶吼声。安影掐灭了那只烟,对我笑了笑。
忧郁世代的年轻人啊。我感慨着,好像也听到了安影听到的那些声音,歌声,吼声,喊声,此处与彼处的声音重叠着,呼应着,仿佛那过去之音响遍了未来。可在那时,笑声却不合时宜的传了进来,在跳楼现场不合时宜的笑,那个忍到全身抽搐还在吭哧吭哧喘着气的笑声,将此时混乱的节奏彻底破坏。
你能听见那笑声吗?
安影摇摇头,只有我听到了那笑声。你要是笑出来的话我会很窝火。安影耸了耸肩,我向他笑了笑,但那笑声一直没有停止,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,破坏着安影故事中的严肃,破坏着我想要评价表达的心。
我能听到那笑声。米尔撩起头前的发丝,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,好像要贯穿我的身体一样。
那是没有旋律的笑。旋即,她这样平淡的开了口,但她的眼睛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丝毫,就好像要用目光与我紧紧的联系起来。
我看着米尔的眼睛,那道目光仿佛把世界割成了两个部分,两个相映照的部分:笑的真实和严肃的幻影,就像对镜自怜的两人一样,就像昏暗灯光下玻璃倒映出的米尔和她本人一样。
镜子对面的世界是严肃的,它原本就只存在我们的想象中,镜中人依照着我们的想象挥着手,唱着歌,跳着舞,镜中世界是依照我们所想而被看到的世界,是我们严肃内心的幻影。
那时,在梦中,米尔到达车站所面对的究竟是厚厚玻璃墙所阻隔的世界,还是被镜子所映照的幻影呢?
那时的孩子是在哭泣,还是在连同自己的身世一起哈哈大笑呢?
米尔所看到的是孩子的符号,还是过去自己的幻影呢?
是傲慢啊。米尔直勾勾的盯着我,她无动于衷,她依旧抱着自己的身体,她的眼中似乎饱含悲伤。在那时,我才发觉到,我爱着她,傲慢的,偏见的,爱着她的悲伤,爱着她的笑的严肃与笑的悲伤。
那是轰鸣作响的列车声。小时的自己好像曾坐在那样的绿皮火车上,咣当咣当,拉着大人的手沉沉的睡了。
那时的孩子发着高烧,他终于坐上了自己一直憧憬的火车,但那时却早已经烧的意识模糊,他就那样和他一直憧憬之物擦肩而过了。
曾经很重要的记忆就那样被遗忘了,只剩下模糊的碎片,但在这时却又突然想了起来,想起了那模糊的记忆场景。
那样的记忆场景中又存有着怎样的情感?不可避免的怀念与悲伤袭了上来,就连记忆的片段都没有完整保留的过去也要感到怀念吗?
这份爱同这样的过去或许有着什么关联,我这样想着。
那份笑同那样的过去或许有着什么关联,那双悲伤着眼睛看着我。
被否定和被定义着绝对的世界,这样的词语突然滑过我的脑海,那样笑的勇气是何其的可贵。不,那不是笑的勇气,那是爱的勇气。
爱的勇气?可爱是什么?
城市街头传来杂乱的噪音,一群人围在一起拍手唱着歌,他们肩搭着肩唱着歌,观众拍着手打着凌乱的拍子,没有器乐的伴奏,但他们其乐融融,他们每个人都笑的十分开心,尽管他们衣衫褴褛,但他们仍然活在旋律的世界中,使他们融为一起的,一往直前的美妙的旋律。
人们陆续开始从房屋中走来,有人看到他们凌乱的演唱会,交头贴耳窃窃私语着,他们不在乎,那只是小小的杂音,他们继续沉浸在他们美妙的旋律中。
他们在很高兴的唱着什么,但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,他们的旋律浮空在世界上。
随后人群开始移动,他们打着拍子唱着歌,晃晃悠悠的开始了他们例行的流浪,没有终点的瞎逛。
一个人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,一个人由饥饿昏迷了过去。但他们的拍子依旧响亮,他们的旋律依旧美丽,他们唱着歌向这个世界宣言着什么。
不断的有人从那流浪乐团中掉队下来,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,他们的必须要维持着那美丽的旋律,那美的旋律与他们生命的重量等同重要。
他们换着调子,随心所欲的唱着歌,他们的旋律从不重复,阳光洒照到他们的身上,在最前面领队走着的人似乎被那炫目的阳光所影响,又或是被什么东西所绊倒,总之,他摔倒在地。
于是人们唱着歌,跨过了他们的身体。
观众中有人冲了出来,她拨开人流,挤到那个被踩踏的遍体鳞伤的人旁,用身体保护着他不再受伤害。
他瘦极了,她抱着他能感受到他的肋骨,他薄薄身躯下的骨架,她不可避免的哭了起来。先是无声的流泪,再是小声的啜泣,再是控制不住的大哭。
人群还在拍着拍子唱着歌,他们听到了那恸哭声,但他们不能停下那旋律,那旋律与他们的生命等同重要。
一个人流出了眼泪,一个人的声音开始变着哽咽着,他们的旋律不能停止,他们必须露出脸上的笑容,但那份泪水与情感却冲破了他们身体的束缚,他们的旋律像极了悲伤,他们哽咽着、流着泪,继续唱着美妙的歌。
无法停止的歌声和无法停止的哭声。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,她抱着瘦骨嶙峋的他,那哭声不能停止。他们只能笑着,流着泪,流浪着,延续着悲伤的旋律,向没有终点的目的地不断流浪着。
阳光洒满了每一个可能布有着阴影的地方,艳阳高照,擦去了他们脸上的泪水。她背起他,像是下了什么决心,晃晃悠悠的向与人群相反的地方走去。
那就是爱,被符号所困扰着的我们与跨越符号的爱,被镜面所隔开的严肃与严肃的幻影。
那份爱就是米尔的悲伤,米尔的笑,我不可理喻的爱着那份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