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奏(3)

Farewellnarcissu 发布于 23 天前 26 次阅读


米尔向后转头,她坐在二层公交上,而她的后座空无一人,整个二层列车只有她一个人。她看着一排一排空荡荡的座位,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流去,她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安宁感,公交会途径哪些地方,她的目的地是什么?米尔不清楚,她在那片诡异的安静中,回头看着空旷无人的空间,公交飞速向前前进着,她注视着飞速逝去的风景。
轰隆隆,轰隆隆,这是在梦中吗?
轰隆隆,轰隆隆,列车会驶向何方?
轰隆隆,轰隆隆,米尔一直维持着转头的状态,一直注视着那片虚无,米尔对空无一人密闭的列车空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感。
她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,那里面有一张手绘的通行证,她将它拿出来。
车内昏暗的灯光让她无法看清上面写的字,外加上车内摇摇晃晃的,于是米尔放弃了去解读出通行证上的文字,她将脸侧向玻璃那一侧,她能看到在昏暗灯光下玻璃倒映出她的影像。
就像镜子一样,就像梦一样,就像梦与镜的理论一样。
但米尔知道,镜对面的人不是自己,坐在行驶列车上的人也不是自己,列车驶向的终点是她并不想要前往的地方,是写在通行证起点的地方。
她注视着玻璃映出的她的影像,她看着她渐渐闭上了双眼,陷入了熟睡当中,于是她起身,走出这诡异静谧的空间,走下楼梯,走向列车的终点,走向通行证上稚嫩笔迹所写的起点。
天空阴沉沉的,远方已经一片漆黑,看上去快要下雨了,空气中弥漫着湿气与灰尘的气味,就好像不是在室外,而是在某处的仓库中一样。米尔再次掏出放在胸口口袋里的通行证,光线昏暗,她依旧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,画的什么,但她模糊的回想起了上面的内容。
米尔继续向前走着,她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走道,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昏暗的水泥板给代替了,那条长长的走道看不到尽头,米尔转身,同样也看不到起点。
她继续向前走,不知何时她挎上了一个挎包,她将它打开,里面是四卷厚厚的族谱,封面墨写的大字页已经发黄,用线装订的书腰也已经破烂开裂,晃动纸还会发出干裂的声音,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摇碎。
她翻开其中一本,但里面没有文字,只有像血迹一样的东西涂满了整页。米尔看到那摊血迹的时候一抖,厚厚的族谱从手中滑落,开散在地上,而摊开的每一页都布满了凝固的血迹。
米尔没有弯腰去捡起它,她以近乎冷漠的目光俯视着那一摊摊的血迹,她陷入到了那种冷漠的兴奋中。
此时此刻,她在战斗,在抗争着不被拉入过去自己的世界。米尔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过去,她冷漠的目光总是凝视着眼前的虚空,凝视着眼前的那张紧紧联系着她与虚空的网。
她扔下身上的挎包,将目光从那布满血迹的族谱上移开,随后继续向前走,走向看不到终点的长长走道的尽头,就好像那挎包和族谱在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。
周围的景象很快就变回了沉寂,变回了只要转身几次就分不清前后方向的走道中。她走着,走着,走到了周围的墙壁上挂着一框又一框画的画廊里。米尔不想去看画上的内容,但在狭窄的走道中她无可避免的用余光看到了画的残像,那份模糊唤醒了她的记忆,她回想起来了,清晰的回想起来画上的内容了,尽管她不愿回忆起,但那份记忆确实被从尘封的记忆之匣中释放了出来。
血迹。尽管米尔抛弃了那份挎包与厚厚的四卷族谱,但她此时仿佛被吸入画中世界一样,血一样的殷红,只有血的痕迹,没错,框中画并没有具体的场面,画布上布满了血迹,没有其他,只有血,那血与其他任何时刻的血没有不同,那血本身就是血淋淋的事实。
拿起石头吧。有人向她的耳边低语,米尔无动于衷的注视着眼前的场景,注视着画中的内容,注视着画中的人们举起了石头,他们举起了石头砸向了过去,米尔也拿起了石头,但她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们,看着砸石头人们的狂热。
拿起石头吧!她周围的人们高声呼喊着,向着那份血迹,拿起石头吧!狂热的人们再一次举起石头,这一次,他们将石头砸向了符号,砸向了一纸平面,同时也砸向了那份血迹。
米尔突然有一种想把石头砸向人群的冲动,但她克制住了,克制住了那种冷漠的兴奋转化为愤怒兴奋的欲望,她将石头扔到地上。而在她砸向地面石头的旁边,使她所抛弃掉的布满血迹的厚厚族谱。
那些人们看到了那份布满血迹的族谱。
拿起石头吧!他们高呼着,他们怒吼着,他们愤怒至极,他们所向披靡!
米尔冷漠的注视着狂热的人们,她将那厚厚的族谱抱起,装进挎包中,她同时拾起了刚才扔到地上的石头,她看也不看一眼那群狂热的人们,带着有布满了血的事实的挎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画廊。
那群狂热的人们还在扔着石头,愤怒的,混乱的,毫无目的的,所向披靡的扔着石头,米尔好像就要被他们所扔的石头所淹没一样,看不到身影,只留下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在那画廊中。
米尔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,那是一个公交车站,两个站台之间用玻璃隔开。米尔走近站台,她看到玻璃的对面坐着一个彷徨无助在哭泣的人。
米尔走进站台,在那哭泣的人的隔面,她坐下,而对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,依旧在无助的小声啜泣着。
米尔注意到了,在哭泣的人与她一样,手中都拿着石头,拿着石头,她无法擦干自己的眼泪,同样也无法为他人擦干眼泪。她知道,她无法对她说出不要哭,这和向那群狂热的人们说不要愤怒一样愚蠢。
她看到了那个在哭泣的孩子,她的身上满是被石头砸伤的伤口,满是结疤的伤口,那些伤口本不应该属于她。
为什么要拿起石头。那个孩子哭着,她无法扔下自己手中的石头,同时也无法擦干自己的泪水,于是她只能无助的哭着,小声的啜泣着,等待着无法换乘,不知何时能到来的列车。
米尔将石头装进口袋中,她将胸口的手绘通行证拿了出来,她依旧看不清那份通行证上面写了些什么,但她将手放开,任凭通行证滑落,滑过她们之间的厚厚玻璃墙,滑落在那个哭泣女孩的脚边。
女孩注意到了滑落到她脚边的纸片,她将它捡起,在那时,公交驶入站台,她的泪痕仍未擦干,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走上了列车,不知所措的被载向了远方。
米尔用她的余光看到了,列车上,有许多和那个哭泣的女孩相同的人,有许多拿着石头无法擦干眼泪的人。
与她素昧平生在哭泣的孩子,坐着列车驶向了不知终点何处的远方。
米尔在喃喃自语中模糊的向我讲述了这个故事,破碎的讲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。讲述这个故事的米尔与一如既往的她一样,像是在拥抱着什么,像是要紧紧的抱住自己,像是在抵抗着那张大网由情绪将她拉至虚无。